词汇,是第二语言学习与教学中需要充分重视的语言要素之一。英国语言学家威尔金斯说: “没有语法,人们还能进行一些言语交流,但是没有词汇,人们就根本无法说话了。”近几年来,关于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的研究越来越多,它在第二语言教学中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
在词汇教学领域,同义词的教学起步很早。尽管多年来,对同义词的教学研究已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但同义词始终是留学生学习汉语词汇的难点之一。有学者对《汉语病句辨析九百例》中词语方面的417 例错误做过统计,其中有 144 例是同义词的错误,占到了全部词语错误的34%。
同义词问题仍然是目前对外汉语教学中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同义词的判定
意义大同小异的一组词被称为同义词。
我们在纠正留学生语病的时候常常会说: “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合适,换 × × 比较好。”这正是告诉学生他用错了同义词。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同义词是否等同于现代汉语中的同义词? 答案是否定的。留学生在学习过程中,只要易混淆、易用错的一组词就是我们要去进行讲解、辨析的同义词。例如:
(1) 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她忍不住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2) 他想妈妈想得不由得哭了。
(3) 孟姗脸上浮出微笑,她晓得罗楠是偶尔夸海口的。
(4) 夫妻间轻易不发生一些争吵是难免的。
以上(1) (2) 两句中,“忍不住”和“不由得”使用错误,(3) (4) 两句中学生用错了“偶尔”和“轻易不”,他们无法区分二者的差别,这样的两组词就是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同义词。以上例子正说明对外汉语教学中同义词的范围远远大于传统意义上我们所认定的同义词范围。
二、传统意义上的同义词辨析
一般来说,传统意义上的同义词辨析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去考虑。
(一) 理性意义方面的差别
1. 意义的轻重
“轻视”和“蔑视”都表示“看不起”,但二者相比,“蔑视”的程度显然比“轻视”更重。又如“希望”和“渴望”,后者更强调“如饥似渴、迫切地希望”。
2. 范围的大小
很典型的一组词“边疆”和“边境”,两者所指的范围并不完全相同,“边疆”的范围要大于“边境”。再如“事情”和“事件”,前者泛指人类生活中的一切活动和所遇到的一切社会现象; 而“事件”一般指历史上或生活中发生的不平常的大事情,它的范围相对于“事情”来说较小。
3. 搭配对象
例如“交换”和“交流”,都指双方之间一方将自己的东西给另一方。但“交换”一般搭配较为具体的事物,如“礼物、商品、意见”; 而“交流”搭配的多为意义抽象的词,如“思想、感情、经验”。又如“表达”和“传达”,前者更多是搭配“思想、感情”,后者多与“文件、指示”相搭配。
4. 集体与个体
“纸”和“纸张”、“书”和“书籍”、“信”和“信件”,在这三组词中,前者指的都是个别的具体的,后者指的是集体的概括的。
(二) 色彩方面的差别
1. 感情色彩
“顽强”与“顽固”,这两个词都是形容词,都有“不容易变化”的意思,但二者感情色彩不同。“顽强”更多地是被看做褒义词,而“顽固”是个贬义词。
2. 语体色彩
“头儿”和“领导”这两个词,前者带有明显的口语色彩。在正式会议上,我们可以说“各位领导,各位朋友……”却不可以说“各位头儿……”
(三) 词性方面的差别
“深刻”和“深入”,这两个词都是形容词,都可以表示程度深,但“深入”还可以作为动词使用。再如“忽然”和“突然”,前者作为副词,在句子中可以充当“状语”,而“突然”是形容词,不仅可以充当状语,还可以作为谓语、宾语、定语和补语。
三、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同义词辨析
在传统意义的同义词辨析基础上,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同义词辨析需要补充以下几点。
(一) 除了词语本身的褒贬之分,还有词与词结合之后体现出来的好与坏
(5) 我把自己积蓄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总算帮他度过了燃眉的危急。
(6) 几经周折,总算在晚上八点多找到了这位翻译。
(7) 他苦恼过,埋怨自己的命不好,但想归想,最终还是从苦恼中解脱出来。
(8) 最终他们精疲力竭,丧气而归。
由以上四个句子,我们可以总结出“总算”和“最终”在与其他成分结合之后所呈现出来的区别。“总算”前提是经过长时间的不如意,后面出现的是好的结果; “最终”后面出现的结果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
(二) 除了搭配宾语的区别,还包括适用主体、前提条件的差别
(9)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人给提个亲,我心里急得慌。
(10) 在这山沟里我实在闷得慌。
(11) 看到这么多不相识的人,这么爱我儿子,我心里高兴极了。
(12) 十字架不大,但做工精美极了。
(13) 这幅画丑极了。
以上几句中,“得慌”和“极了”都可以表示程度很高,但二者的适用主体是不同的。“得慌”前面搭配的词与人的心理感受有关,主语多为人; “极了”适用主体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
(14) “兰她娘,就这一回,下不为例,咱们压下别说就算了。”
(15) 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决定下次不干了。
这两句中出现的“下不为例”和“下次不干了”,也容易引起学生的混淆。留学生可能造出错句: “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决定下不为例。”对于这两者的区别,可以从前提条件入手,只有明确了“下不为例”的前提是某人犯了错误或出了问题,并且包含原谅此人的意思,在表达中才不会出错。
(三) 组句之后时态的差别
(16) 后来,双方又举行了谈判。
(17) 没多一会儿,又有几十个乡亲赶了过来。
(18) 你如果有困难,明天再来。
(19) 去过了还可以再去。
“又”和“再”都可以表示重复,“又”多表示已经实现了的动作,而“再”多半表示未实现的动作。并且“再”有否定用法“不再”。“又”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也可以表示未发生,例如:
(20) 明天又是星期五了。
(21) 你又要出门?
以上说明“又”多在两种情况下表示还没有发生的动作,一是带有周期性可预测的情况将重复出现,二是说话人认为动作重复过多,内心表示不满或不愿意。
(四) 韵律的讲究
“种”“植”与“种植”,是对外汉语教学范围内的一组同义词。它们的区别主要在于搭配,为什么搭配对象不同,是由于汉语韵律的原因。我们可以说“种树”“植树”,但不可以说“种植树”; 我们可以说“种植树木”,但不说“种树木”“植树木”。根据韵律来说,词语搭配中习惯于单音节词搭配单音节词,双音节词搭配双音节词。
(五) 适用句型的不同
1. 用于肯定句还是否定句
(22) 冷水锻炼应从夏天开始,通过秋季一直坚持过冬,除特殊情况,不应随意中断。
(23) 只因 50 年代初犯过错误,他一直未被提拔。
(24) 他这个人,一直很能干。
(25) 汉字从来不是单纯的书写符号,它所蕴含的东方神韵是我们民族审美意识的凝结。
(26) 我们不但从来不隐瞒,而且还要进行严格的批评。
通过以上例句,我们可以发现“从来”很少用于肯定句,大多用于否定句式,习惯于“从来不”“从来没”的搭配。而“一直”则既可以在肯定句中出现,也可以在否定句中出现。当然,“从来”也有少数出现在肯定句中的情况,但通常都会与“就”或者“都”共同出现,例如:
(27) 高等学校从来就是民族精神文化的殿堂。
(28) 他对她从来都是严肃而严格的。
2. 是否适用于祈使句
(29) 村子里出奇得安静。
(30) 周围是这样安静,窗外的夜丁香开了花,花气袭人。
(31) “安静! 大家请安静! ”
(32) 广场恢复了宁静,爸爸妈妈们陆续散去。
(33) 片刻的宁静使人感到不安。
“安静”和“宁静”两个词除了在表达意义上、适用对象上存在区别之外,在适用句型上也有区别。“安静”可以用于祈使句,这是“宁静”所没有的特点。
3. 是否适用于感叹句
(34) 可惜好景不长,不久一系列的不幸接踵而至。
(35) 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的人儿!
(36) 真是太可惜了!
(37) 他眨巴着蛤蟆眼,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
(38) 我替你感到惋惜。
从以上一组词“可惜”与“惋惜”我们能看到,前者可用于感叹句,后者不适用。
4. 是否适用于被动句
(39) 19 世纪末叶,在俄罗斯沙皇统治的反动社会里,到处笼罩着残酷专制的气氛。
(40) 阴云笼罩在这个王宫里,国王从早到晚都烦恼不安。
(41) 生产车间根本没有空气调节设备,尘土和水雾终年弥漫。
(42) 站在国境线上,鸟瞰对面,峡谷正被浓雾笼罩着。
在以上例句中,“笼罩”和“弥漫”在某些情况下可以互换,但是“笼罩”可以用于被动句,而“弥漫”则不行。
四、结语
能否准确辨析、使用同义词,是判定留学生汉语词汇水平高低的标准之一,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留学生能否得体地使用汉语进行交际。因此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同义词教学必须加以重视。同义词的辨析,作为对外汉语教学领域中的难点与重点之一,还需要在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下做出进一步探究与总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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