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随着全球化对高等教育影响力的日益广泛与深刻, 高等教育国际化进入一个与全球知识社会相适应的“全球化的国际化” (globalized internationalization) 新的深化发展阶段, 全球化成为观测与分析高等教育国际化的重要视阈与背景。作为一种新的范式与实践图景的“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 表现为高等院校因应全球化做出的主动态度与创新行为, 并以多元的方式丰富着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广度、深度与复杂程度。在塑造高等教育新的全球性文化模式的同时,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也带来了同质化、商业化与资源不均等潜在风险。高等教育的“全球参与”, 正在成为世界不同院校应对“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挑战的重要战略选择。在推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新的时代使命进程中, 中国高等教育应更具开放性, 积极推进大学全球参与的发展战略。
关键词: 全球化; 高等教育国际化; 国际化风险; 全球参与;
Abstract: With the increasingly widespread and profound influence of globalization on higher education,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has grown into a new development phrase called “globalized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adapting to the global knowledge society. As a new paradigm of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and practice, “globalized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initiative reflects the attitude and behavior of institutions in response to globalization, and enriches the breadth and depth of higher education. At the same time of shaping the new global model, “globalized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 also brings homogenization, commercialization and resource inequality potential risks. Higher education global engagement is becoming the world's strategic choice to response to challenges from “globalized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In advancing the new era mission of constructing the community of human destiny, China' s higher education should be more open and actively promote global participation in strategic development.
Keyword: globalization;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internationalization risk; global engagement;
20世纪末以来, 由于全球化力量的激荡, 高等教育全球性特点日益突出, 开始影响到高等院校变革的不同方面。世界大多数院校纷纷实施促进国际化的项目、计划与多样化策略, 围绕全球范围高等教育国际人员交流、教育服务贸易与院校排名和学术竞争活动的日益活跃, 以国际化为特征的全球高等教育战略变得更为趋同与相似。全球化背景下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正经历着一种不同于传统的发展范式变化。倘若要全面深刻地把握教育国际化的意义与内涵, 必须结合对全球化的分析来展开。使用新的全球化时代视阈, 检视高等教育国际化新的发展状态与特征, 明晰其可能给高等教育变革带来的裨益和难以忽视的潜在发展风险, 以及适应新的全球知识社会需要的未来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的观念与战略等问题, 是推进高等教育融入全球发展的现实紧迫问题。
一、“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概念的内涵
20世纪80年代, 新的“全球化”日益成为概括时代发展特征的流行语, 被人们用来解释由于通讯信息技术、跨境资本运作、安全与环境以及文化的全球互动等社会变换趋势。由于日益演进的全球化进程其本身具有的多样性、重叠性与分裂性结果, 给人们认识全球化带来更多困惑, 比如约翰·厄里提出的多种全球化维度:作为结果的全球化与作为假设的全球化, “真实过程”的全球化和“话语”的全球化, 经济/政治的全球化和文化/环境的全球化[1]12。尽管有如此繁复的“全球化概念丛林”的存在, 但相互联系、相互依赖与全球资源共享互动是其带有普遍性的根本特征所塑造的全球化环境, 给世界高等教育变革带来了重要影响与挑战。
传统的基于政治动因的合作、互惠与互利为重点的国与国之间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概念, 需在教育全球化的发展背景下“再情景化” (recontextualization) 与“再概念化” (reconceputualization) , 以重新客观准确把握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实质与价值。作为分析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全球化背景, 一种新的“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 (globalized internationalization) 的概念形态, 日益成为全球范围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的必然趋势, 使高等教育国际化进入了新的发展深化阶段, 反映了日趋紧密的全球化与高等教育的关系。
(一) 作为一种态度的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
自20世纪80年代始, 高等教育受到广泛的社会、经济和技术力量形成的全球化力量的影响更为突出, 程度也更为深刻, 高等教育无法逃离其作用。世界许多国家或地区的高等院校基于以互联网技术革新与知识创新驱动的全球化的流动性特质, 纷纷加大了基于传统的师生人员、研究项目、技术资源等的国际合作、互惠与互利活动的广度与深度, 更是强化了高等教育全球竞争、商业化与全球品牌与地位的全球流动等新特质, 以此作为主动回应全球化带来的机遇与挑战。换言之, “全球化”作为高等教育国际化的一种动力环境, 驱动着高校走变革之路来应对逐渐加快的全球化进程。“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成为高等院校发展的一种创新策略, 是全球化的一个结果。正如国际高等教育专家阿特巴赫 (Altbach P) 指出的那样, 国际化是全球化的一个方面, 是院校回应激烈变化的社会环境的自愿的以及可能的一种创造性方式[2], 体现了高等院校机构日益融入凸显的全球知识社会的一种主动态度与主体行为。近十多年来, 全球众多院校通过动用各种可能的能量与资源的方式, 使国际化从一个“边缘的”“偶发的”“自组织”的行为[3]27, 日益成为院校经营策略与组织文化变革手段的核心途径, 日益将大学的触角伸展到全球范围。
从国家层面看, 高等教育的国际化程度成为衡量一个国家响应全球化态度的重要指标。世界许多国家或地区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都是在全球化语境下取得突破性进展, 以获得国际教育声誉, 创造全球教育品牌。反过来, 这些国际间愈加白热化的教育资本与人力的角力, 逐渐革新了高等教育的供给面与需求面, 使高等教育国际化议题日益全球化。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已悄然转向成为国家在全球层面大学治理的重要战略与制度选择, 反映的是国家政府对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主动回应态度。
(二) 作为一种广度的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
一方面, 由于全球化带给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紧密联系与广泛多元的深刻影响, 新的全球化时代下的国际化更多地反映为一种高等教育教学、研究与社会服务交织的立体的“整全式的国际化” (comprehensive internationalization) 。全球化的基本特征表现为突破国家与区域限制, 强化跨国间的理念、知识、技能、资源、学习与技术等多维度多层面内容在全球范围内流动与交换。全球化的大变革正深刻形塑着全球高等教育的格局, 使得高等教育的理念、观念、知识、技能、资源与学习方式等得以在全球范围流动、转移与扩散。学生及教职员的多元化、全球教育机构排行机制、双学位或跨领域学习制度、高等教育国际组织机构联盟、区域高等教育一体化以及基于信息技术的高等教育无边界教育等, 都显示着高等教育的全球化速度正急剧攀升。高等院校机构正努力将“国际的、跨文化的与全球的”国际化观念融入高等院校的教学、研究与社区服务中, 推动高等教育的全面变革。
另一方面, 在全球化理论、全球技术与全球社会力量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 作为推进全球社会变革引擎的高等教育所具备的人类知识创新与文化传承, 日益成为全球广泛而又重要的命题, 使高等教育国际化在质的方面发生着重要变化。传统的高等教育国际化范式, 更加凸显的是国际以及组织机构之间的定义关系, 涉及国际教育内容的讨论与分析都明显缺乏全球化理论的关照[4]。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影响, 高等教育国际化不仅仅是一个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 甚至更多地是不同文化之间的关系, 是全球与地方之间的关系。有学者指出, 国际化是强调整合跨国以及跨文化关系, 来丰富高等教育的深度与广度[5]。因而, 对于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内涵的认识, 倘若依然停留在通过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旧有范式来加以界定, 是难以囊括高等教育广泛而多元的全球流动的元素, 无法解释全球化对高等教育国际化带来的重大影响之现实。在2014年中国博鳌亚洲论坛“大学校长对话:教育的国际化”的分论坛上, 有学者就认为教育国际化应是无国界的全球化, 不应以国家为出发点, 应以学问水平和大学与大学之间的关系为出发点[6]。总之, 在一个相互联系与竞争的全球社会中, 国内与国际的界限已经非常模糊, 跨越国家民族疆域的全球不同文化理解、适应与交流活动更为普遍, 要求高等教育走向“全球参与” (global engagement) , 直面全球高等教育市场, 开展全球高等教育网络合作经营, 关注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 显示自己的全球的广泛存在与影响力, 将有助于促进人类和平文化发展并重构人类发展的美好关系。
此外, 全球化最为重要的特征是由于现代网络通讯技术发展, 成为全球化的另一重要驱动力。通过互联网与数字技术日新月异的变革, 使今日高等教育国际化赋予更为多样化的特征。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侧重表现为高等教育领域开放式教育与网络教育的突破式的发展, 全球范围内各种网络共享课程资源的开放, 开放式教育课程组织的诞生壮大, 课堂学习与网络教育结合的混合式学习模式的应用等。这些全球技术影响与革新, 使高等教育的教与学问题在全球信息化网络化下更为广阔无限与生动丰富地展开, 高等教育的教与学正孕育重要的转型发展时机。
(三) 作为一种深度的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
首先,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参与主体更为广泛。全球化力量使全球流动变得更为复杂, 为不同行为主体跻身全球舞台, 参与全球教育竞争提供了更多的意愿表达的机会。高等教育国际化不再是“西方化”或“美国化”的代名词。处于不同现代化发展水平或状态的国家, 都积极地参与到全球环境下高等教育的合作与交流中, 从而让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成为凸显全球教育身份与地位的竞技场, 这些无疑都将动摇传统以欧美西方为主导的高等教育国际化范式, 尽管其间还将普遍存在不平等与不平衡的现象与问题。同时,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也正在改变国际化的原有世界秩序。有学者指出, 一些国家率先在高等教育国际化中处于领先地位, 这成为他们在国际化创新实践中的重要障碍;相反, 那些正处于发展中的国家正大踏步地向国际化开放, 积极与西方国家建立伙伴关系。他们在国际化的话语、实践与取得的成果等方面, 为那些具有很长历史的国际化国家提供了重要的学习机会[7]。今天,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正表现出多极化的发展态势。
其次,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竞争程度更为剧烈。由于全球化的趋势导致全球高等教育版图变化迅速, 其承载能力呈现不均衡的发展状态, 这直接表现为高等教育领域的全球竞争, 诸如国际上愈演愈烈的学生与教师等人才的流动竞争, 跨境的无边界的国际教育项目、国外教育认证与海外分校等的日益多样化, 以及更为普遍的全球流动下的国际教育在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及教育质量诸方面的竞争都已成现实。目前, 世界上许多国家或地区的高等教育机构愈加重视投资跨境的高等教育项目, 以此作为自己因应全球化的努力, 其动因指向不计其数的资金收获, 并以通过向外的高等教育全球拓展, 使得许多院校机构因此更具市场竞争力, 形成国家教育品牌与区域国际教育中心, 以便策应由全球金融危机或经济危机导致的公共财政对高等教育愈发难以维持支持的困境, 全球正日益成为不同高等院校研究与教学质量同台竞技角力的大舞台。
最后,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深刻发展, 表现为对于培养全球化人才质量的重视。全球化带来的全球区域性劳动力市场合作日益增强, 未来人才所学习与工作的环境将更为全球化, “学生的流动将继续作为一个重要的充满活力的领域。”[8]因而, 为在更紧密的世界中学习和工作而做好准备的人才培养规格与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全球化公民素质的培养, 成为高等教育新的重要使命, “全球商业的继续发展也需要高等教育机构培养大批年轻的高学历和高技能的专业人士。”[3]24以回应全球市场与知识经济社会对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要求。概言之,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目标在于通过营造国际的、跨文化的与全球化的学习环境, 为学生在一个联系更加紧密的全球化世界中更好地生活和工作做好准备[9]。
二、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存在的潜在风险
学者斯科特 (Scott P) 指出:在日益加速的全球化下, 一种新的国际教育范式将会出现, 在其将带来更多裨益的同时, 也会产生更多的威胁[10]。2012年4月, 国际大学协会 (IAU) 发表声明, 呼吁大学在国际化过程中应始终将学术价值放在第一位, 否则将出现重大的风险[11]。两年后的2014年4月, 该组织对来自131个国家的1 336所大学就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调查, 所披露的核心观点即为高等教育国际化进程中存在过度商业化为主的诸多障碍与风险[12]。该调查报告指出, 参与全球高等教育国际化的世界院校领导, 将面临着如何充分利用国际化制定合适的国际化战略的巨大挑战。2014年春季, 美国国际教育协会 (IIE) 举行了关于“全球化带给国际教育的是好还是坏”的圆桌会议讨论, 以此为主题探讨了全球化带给国际教育的潜在危险, 诸如更为激烈的不平等国际教育竞争, 更为突出的商业化色彩, 强调全球高等教育排名等级与全球教育品牌的创造[13]。
一些长期致力于国际化研究的学者, 也更多地针对目前进入“新时代”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现实, 关注着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风险与消极后果。资深研究者奈特 (Knight J) 撰文提醒, 要进一步探讨有关国际化概念的5个误解, 需要关注国际化带来的消极影响, 诸如人才流失、“文凭磨房” (degree mill) “签证工厂”的兴起以及愈加商业化的跨境特许与姊妹项目等[9]。还有一些研究在分析高等教育国际化面临的主要风险时, 指出造成高等院校之间的人才流失、文化同质化与竞争, 以及日益凸显的商业化, 被一些人看作是国际化的主要风险, 被另外的人视为国际化过程中的间接损害[14]。
(一)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同质化风险
由于全球化带来的影响更多地是全球不断增加的跨越国家之间界限的行动, 影响到包括经济生活、社会政治、全球文化与社会发展等不同方面, 代表着全球未来发展的渐趋一致的制度发展方向。反映在几乎是世界范围内所有高等院校制定的国际化战略与策略上, 更为普遍地形成了趋同的国际化模式, 譬如, 不同类型院校都强调通过国际学生与教师的数量、国际合作协议、跨境教育项目、国外认证与海外分校等关键性指标来衡量国际化的办学程度与水平。
这些日益被普遍化与制度化的衡量与评价指标, 慢慢演化形成了一种趋同的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制度结构, 并成为全球社会测度国际化程度的一系列文化理念和理论与一种普遍的行动典范。这些带有统一性的国际化优势与指标的衡量, 会在高等教育系统的发展过程中, 使其他相关院校承受着制度性的压力, 从而更加强化了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同质性发展趋向。此外, 由于信息通讯技术的发展和全球性研究网络文化的助推, 还会在国际化课程与国际化教学方式等方面带来标准化倾向[15]。譬如, 在提供全球范围相似的课程内容与教学文化的同时, 经过包装和标准化的慕课 (MOOC) , 有可能意味着世界各地成千上万的学生, 在师从一样的教师, 学习同样的课程。
事实上, 全球化并不是一个同质化的过程, 而是一个充满差异甚至张力的过程。有学者指出, 全球化一个最为突出的问题是产生了新的社会分化。新的全球网络的逻辑同时具有“吸纳”与“排斥”2个方面[16], 其背后的运行逻辑是要求在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进程中, 应注重体现各国与地区高等教育院校机构的地方差异性与特色, 处理好全球化流动下高等教育的标准化与多样化发展问题。正如汉森 (Hanson W) 警告的那样:“如果所有高等院校机构都必须对相同的全球趋势作出回应, 地方发展模式在回应地方特色发展要求方面就会变得不那么敏锐。关于高等教育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它的多样性。”[13]
(二)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商业化风险
在全球化市场理论的影响下, 高等教育市场机制的“顾客导向”的发展逐步占据了全球高等教育发展主流话语, 并通过经济全球化变得更为强大与突出。高等教育逐渐被当成服务业而走向国际联合的教育发展, 催化了全球性的高等教育商业化及其新的不公平。围绕相关的全球高等教育商业营销竞争, 成为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面临的最主要的潜在风险。
来自2014年国际大学协会 (IAU) 的调查结果显示, “过度商业化”是高等教育国际化的主要风险[12]。“对于许多院校而言, 全额付款的国际学生成为最快增加财政收入的摇钱树 (cash cows) 。”[13]有数据表明, 在留学市场最为发达的美国, 2013年来自留学生的经济收入就超过了200亿美元, 其中, 中国留学生直接贡献了超过44亿美元[17]。国际教育服务成为澳大利亚第三大出口贸易。根据澳洲国际教育署2012年5月公告, 2011年国际教育出口产值为157亿澳元[18]。在巨额的经济利益诱惑下推进的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战略, 带来的必然是学术标准的降低和“文凭磨房”与“签证工厂”的大行其道。在商业化推手下, 一些国际学生出现了跨国学习适应问题。在一份针对450名学生所做的调查中, 有1/3的外国学生表示自己没有亲近的美国朋友;在课业方面, 许多学校和教授表示有些中国学生的英文不佳, 对美国式教学的准备也完全不足, 不少论者将矛头指向太多学生依赖留学代办, 他们代替学生撰写申请文件, 甚至有更多资料假造[11]。最近有研究针对我国许多地方政府、高校和市场, 瞄准当下中外合作办学和“慕课”这块新蛋糕的现实, 指出应该对高等教育国际化过程中“过度商业化”的现象有所警醒[17]。
(三)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不均的风险
关于“反全球化”的认识, 更多的是认为全球化可能或者实际上形成的全球不同社会阶层、组织机构与国家发展的分化与冲突矛盾的叠加。在促进全球经济一体化与科学文化全球共享交流的背景下, 高等教育国际化给不同利益群体与个体将带来资源分配不平等与发展不平衡的重要挑战。
对于高等院校学生个体而言, 能否参与到全球知识流动中并获得可靠竞争力是有显着差异的。国际大学协会 (IAU) 的全球性调查表明, 由于过度的商业化导致其好处被家庭富裕的学生占据, 只有经济条件较好的学生才能享受到国际化教育[12]。国际化程度日益增加的商业化趋势, 只有少部分富裕家庭的学生能够享受到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带来的机会。对于不同国家与地区的高等院校而言, 全球化的趋势越为高涨, 高等教育的承载性便越来越饱和, 争取全世界的一流学生、教职员工与相关跨境项目与学术合作的竞争也越演越烈。国际化与国家和教育单位在人力、财力上投注成本有着重要联系, 缺乏资金被认为是院校国际化中最大的挑战。失去投入的一方, 将会使得其在全球化中陷入发展的劣势。目前世界上一些少数精英大学掌控着国际学术标准、院校管理模式和风格以及教学进程, 因此, 导致“世界上最贫穷的一些国家和最缺乏资源的高等教育机构参与全球化的机会非常有限, 甚至面临艰难的取舍”[3]28。
尽管存在上述诸多不利与潜在风险, 但不可否认的是, “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使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进入到新的深化阶段, 给世界许多院校带来了发展的新红利与新喜悦。根据一份最新的调查, 高等教育领导者仍然相信国际化的好处大于风险[9], 世界各地院校和国家政策在国际化方面都有了明显的提升[8]。当人们沉醉在国际化带来的诸多利益与好处的时候, 必须警惕并重视在“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进程中存在的危机或主要风险。尤其是高等教育管理部门, 对这些风险和收益要做到心中有数, 更重要的是应敏锐地采取政策和法规来指导与监控现有的国际化发展态势[19]。高等教育管理者需要从学校、地区和全球发展的环境下, 综合考虑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未来发展方向, 未雨绸缪, 以清晰的头脑与能动的态度来促进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健康发展。
三、走向“全球参与”: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战略选择
在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这一发展的新阶段, 以美国为代表的一些西方发达国家政府与院校已经在重新审视与调整其高等教育国际化政策, 以适应其变化与挑战。高等教育走向世界 (going global) 、高等教育全球参与 (global engagement of higher education) 和国际参与 (international engagement of education) 成为一些发达国家近年来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政策取向[20]。尽管这些以发达国家为代表推行的政策各有不同, 但无不是从学校、地区与全球不同层次主体的现实需要出发, 综合推进国家或地区的全球高等教育战略, 以彰显其高等教育的全球存在、全球责任承担与全球影响力的发挥, 并日益成为目前院校教育国际化战略的重要选择。
(一) 规划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全球战略
面对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实践, 首要的是全球院校机构要以全球参与的视野与因应策略来应对全球化对高等教育带来的机遇与挑战。美国耶鲁大学在前校长列文 (Levin R) 的带领下, 强调从全球视角定位全球化时代大学发展战略, 使其不仅成为为美国而且为整个世界培养领导人探索知识前沿的一所真正的全球性大学。在具体推行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方面, 定位全球的研究型大学表现出与以前不同的策略, 在研究知识创新、高层次人才培养与服务社会的全球合作上已超出了传统的国家概念, 高等教育正真实体现其服务一个无疆界的知识社会的重要本质。在哈佛大学, 来进行国际交流的人员其国家分布更具全球多样化特征, 研究中心也逐步遍布全球, 教师们的研究也变得更加全球化[21]。哈佛大学举办的主题为“国际化视野下的中国教育与领导力”的2014年哈佛中国教育论坛年会[22], 以更加全球化的思维关注中国教育的发展。
在迈向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进程中, 培养具备在全球化社会中生活和工作的人才, 实现国际化从供给方向需求方的转变, 应该是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战略最核心的部分。到目前为止, 过多地强调一直放在供给方, 即高等教育机构、监管机构、政府和国际组织等, 却并没有考虑全球化带来知识创新最为必要的学生发展、学生体验和就业能力等内容。因而, 全球参与的国际化战略转型应重新聚焦于学生发展的长期效益, 由他们的全球化生活与工作的需求来重新定位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战略目标, 努力提升学生的全球胜任能力。
(二) 重视高等教育国际化区域战略合作
当今全球化进程下地缘政治中的区域特征与力量日益显现。在强化高等教育的全球参与政策的同时, 要重视地理位置临近、具有共同文化特点与相似发展历史的区域全球性高等教育合作。在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背景下, 来自地理与社会、经济与文化的区域特征显得更为重要, 淡化地理位置与国家边界的新区域化合作被视为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进程中的重要步骤。只有兼顾文化相似、地理环境一致的地方需求的高等教育合作, 不同国家或地区院校走向高等教育全球参与的重要政策才会有坚实的发展基础。欧洲范围内进行的博洛尼亚进程与“欧洲教育结构调整计划” (tuning education structures in europe) , 其政策目标是提高欧盟内部学生在大学之间的流动和就业能力。最近, 有学者倡议中日两国大学要探讨如何建设具有亚洲特征的课程体系和教学计划, 提出亚洲的共同价值是提高亚洲大学的竞争优势, 以应对欧盟将质量保证和人才流动的范围扩大到区域外的挑战[23]。事实上, 目前以东亚国家为主的亚洲区域高等教育国际化更多地表现为本区域高等教育系统间的流动。
在强化高等教育国际化区域合作的同时, 也要将区域重点选择与全球战略有机统一, 分门别类开展国际教育的联系与合作。一份研究成果显示, 美国通过与印度等新兴经济体开展合作, 与英国等高等教育发达国家加强联系, 将研究型大学与社区学院都纳入其“全球参与”的政策范围[21], 以增强美国院校在不同区域的全球竞争与合作能力。通过区域范围高等教育的区域跨文化融合, 加大区域整合与全球融合的力度, 不断发挥其外溢效应, 以此来追赶西方发达国家高等教育质量标准, 逐步发挥其全球性的教育影响力。
(三) 构建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全球策略联盟
全球化带来的结果将对所有的高等院校产生影响。走向“全球参与”战略的国际化, 并非是现在世界大学的简单扩充与同质化, 强调的是多元化与多样性的院校国际化创新的实践。在斯科特 (Scott P) 看来, 全球性大学或许是一种高度分化的发展状态, 将可能形成少数世界性大学、现有大学的网络整合及全球性公司或“虚拟”大学等[1]192。因而, 为了在激烈的竞争环境下生存与发展, 不同类型与大小的院校都或将走上与互补性或同质性较高的院校机构的整合。在这中间, 从全球的思维与视角来建立多样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策略联盟合作, 将成为21世纪高等教育发展的特色, 也应该是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的重要策略选择。这些策略联盟的内容可能以包括共同校舍或共有部分校舍, 共享礼堂、体育馆及图书馆, 通过网络科目与课程合作、教授群的结合、跨校研究中心等方式进行[24]。
此外, 在“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环境下建立面向全球的策略联盟, 要强化院校国际化创新经验的彼此分享与学习借鉴。走向“全球参与”的高等教育国际化, 使得全球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政策变得更为相似, 强化彼此国际化政策的转移与创新学习, 便显得更为普遍与重要。美国国际教育协会 (IIE) 曾举办名为“2014年最佳教育实务会议” (best education practices conference) , 邀请了美国各大学院校研讨有关国际教育及高等教育国际化趋势, 就强化国际合作及与世界各大学发展交流关系的实务策略进行分享[25], 促进院校间彼此学习与合作, 强化了发挥高等院校管理者带领学校迈入全球一流大学的领导力。
四、结语:新时代中国高等教育对外开放面临的新使命
近年来, 随着全球化进程步入新的发展阶段, 世界的相互联系与相互依赖程度前所未有。但是不同社会之间的偏执、冲突与矛盾依然重重, 人类面临着更多复杂与严峻的挑战。随着英国“脱欧”以及美国日益突出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等的推动, 全球化正经历较大的挫折, “反全球化”或“逆全球化”现象反映出来的全球性问题, 受到了来自不同国家和社会内部对当下的全球化的日益尖锐的质疑与批判。
在这一轮新的“反全球化”背景下, 错综复杂的全球化发展将不可避免地为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带来新的挑战, 让本文前面讨论的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可能存在的风险更加凸显出来, 并逐步成为突出的现实问题。譬如, 在体现高等教育国际化最为典型的学生国际化流动方面, 已经引发高等教育领域进行公开的政治辩论, 澳大利亚、南非和俄罗斯等国对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怀疑正在增加, 他们对本国学生机遇的减少表示担心, 对外国学生表现出排外或歧视, 并要求实行本国学生优先政策等[26]。在阿特巴赫 (Altbach P) 看来, 受各种社会趋势和政府政策的影响, 预计国际学生流动性将不会大幅度减弱, 但是其增长率在未来几年可能会出现明显的放缓[27]。为此, 需要认真结合不同国家或区域实际, 进一步理解日益复杂的全球化正在或将如何改变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背景, 主动谋划国家与区域的高等院校机构应该在其中扮演怎么样的角色等重要发展战略问题。
随着全球化带来的全球高等教育竞争压力的增加, 以及在这样充满怀疑与退缩情绪的新的全球化时代背景下, 中国的高等教育如何重新确立我们的国际化观念与战略显得特别重要与紧迫。荷兰高等教育研究学者马瑞克·范德文德 (Marijk van der Wende) 指出, 应对新的全球化面临的问题、风险与挑战, 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唯有各种高教体系更具开放性, 才能为培养具有全球视野的大学生以及解决全球性挑战作出贡献[26]。无论从历史回溯中审视, 还是展望中国高等教育的未来发展, 都需要将其置于国家民族发展在国际体系中的互动关系来审视。中国经过40年改革开放的发展, 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心, 将为人类社会作出更大贡献。这为中国高等教育实施积极的全球参与战略, 更加自信推进高等教育对外开放, 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宏观视角与辽阔的境界。
中国共产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 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这是党和国家在新时期为中国高等教育对外开放提出的新的时代使命。国之交在于民相亲, 民相亲在于心相通。全球化创造的知识是人类共同遗产, 应该与教育一样, 被视为全球共同利益而共享与相互交流[28]。通过国际交流与合作来推进人才培养, 是推进新时代中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关键内容。高等院校要依托“一带一路”发展倡议, 积极搭建高等教育全球开放合作与融合的桥梁, 合理利用广阔的人类可持续与包容性发展机会, 丰富大学生与研究生的国际经验, 努力培养具有世界主义和全球胜任力的全球化人才, 是开启全球互联互通与开创人类未来新前景的重要途径。这不仅将为解决全球教育治理挑战提供具体的中国方案, 也是中国高等院校跨越全球化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阶段可能面临的风险与解决其中的挑战现实的重要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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